“早上好, 主人。”

在熟悉得已經成為習慣的問候聲中，貝琪的一天如常開啟。

溫度相差無幾的毛巾，已經擠好牙膏的牙刷……如果不是餐桌上變化了花樣的美味早餐和A4紙上不同的新聞, 貝琪幾乎分不清今日和昨日的區別。

日覆一日中, 她已經太過習慣希爾，機器人總是能將一切打點的舒適合度。

有了希爾，就像承包了整個舒適區。

貝琪接過希爾遞來的新聞, 擡頭問她的保姆機器人：“每天都做同樣的工作會不會無聊？”

機器人的機械眼微調焦距，困惑地問：“主人是問我嗎？”

“這裏只有我們兩個……”貝琪垂眸，終究沒有說出那個“人”字。

機器人沒有立刻回應, 他似乎在檢索合適的語句, 最終他回答：“我是主人的保姆機器人, 為主人服務是我的榮幸。”

貝琪一笑：“又是這句。”

雖然希爾的回答官方又正式, 不過貝琪心底卻松了口氣, 如果希爾真的會覺得無聊, 苦惱的反倒是她了。

機器人歪了歪金屬腦袋, 似乎更困惑了, 主人是嫌棄他的言語太匱乏了嗎？

“主人，如果加載了A級文庫資料，我的回答應該會豐富一些。”機器人很快找到了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。

女孩修剪整齊的指甲在A4紙上劃出一道痕跡, 貝琪的眉心一跳，希爾買這些東西可從來沒有跟她報備過。

貝琪盡量平靜地問：“A級文庫資料的永久使用權多少錢？”

“60，000, 000星幣，A級文庫資料記錄了星歷元年至今，人類用星際語書寫的所有期刊和書籍。加載了A級文庫後，通過學習我的語言系統將得到極大的提升。”機器人的機械眼亮了亮, 似乎信心滿滿。

貝琪按了按額角，卻更關心另一件事：“我的賬戶裏還有多少錢？”

“57，232，124.35星幣。”一身全靠主人供養，經常使用主人賬戶的某機器人立刻報上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數字。

狀況比貝琪預計得樂觀許多，松了口氣之餘，貝琪心中竟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——如果賬戶裏的錢足夠的話，希爾一定毫不猶豫地買了。

作為蒂亞路斯公爵的獨女，貝琪每年可以從王室的專項基金中得到100，000，000星幣，看著很多，實際上也很多。

貝琪花錢談不上大手大腳，但也從不虧待自己，在遇見希爾之前，貝琪的賬戶每年都有許多結餘。

在遇見希爾之後……

貝琪深深看了眼圓溜溜的金屬腦袋，陷入沈思。

在她的註視裏，機器人不覺後退了半步。

身體裏的數據流不規則波動，生怕自己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惹怒了主人。

……或許就是傳說中的“心中一緊”？

總之，希爾暫時放棄了精益求精的習慣，小聲跟他的主人商量：“如果按年買只要幾十萬星幣一年……”

貝琪：“……”

希爾這大手大腳的習慣是不是該改改了？

見主人沒有反應，希爾覺得他的處理器不合常理地顫了下，他不覺又退了一步，雖然只有個圓溜溜的金屬腦袋，卻全身都透著不情願：“還可以申請30分鐘的用戶體驗。”

貝琪果斷拍板：“申請用戶體驗。”

“是，主人。”應承下來後，機器人小心翼翼地問：“用戶體驗好的話，可以買下來嗎？一年也行……”

“看效果。”貝琪淡淡回答，不為所動。

機器人暗暗握緊拳頭，下決心等一會兒一定要好好表現。

貝琪翻了兩頁新聞摘要，估摸著希爾已經完成了體驗申請程序，她擡眼：“用戶體驗開始了？”

“是，主人。”機器人的機械眼微微轉動，心裏惴惴的又帶著期待。

“我的第一個問題，再回答一遍。”貝琪知道他的機器人為什麽想要加載A級文庫資料，十分好奇加載了A級文庫後，她的機器人會如何回答。

隨時記錄關於主人一切的機器人當然知道今天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，他在剛剛獲得使用權的文庫資料裏搜索了一番，信心十足地回答：“自從被主人撿到，成為主人的機器人後，我就做好了一天24小時隨時待命的準備。為主人服務對我來說是最有意義，也是最快樂的事，能成為主人的保姆機器人是一種巨大的福氣，每時每刻我都想著怎麽才能做得更好……”

金屬腦袋上嘴的位置裂開一道縫，希爾第一次知道，原來話還能這樣說！他可以滔滔不絕地說上一整天。

貝琪抽了抽嘴角，希爾的每時每刻都想著怎麽才能做得更好，對她和她的賬戶餘額來說是巨大的刺激。

而且希爾把她說得活像個壓榨員工的老板，恨不得員工24小時連軸轉，還要感恩戴德。

疲憊地按了按額角，貝琪打斷仍舊濤濤不絕的機器人：“好了。我知道了。”

她已經清楚地知道A級文庫的威力了。

“那……”希爾試探著問。

貝琪擡手摸了摸他圓溜溜的腦袋，笑瞇瞇地說：“我還是更喜歡剛才的希爾。”

“真的？！”機器人的機械眼亮了亮，主人說喜歡他了！

雖然用了對比，但喜歡就是喜歡！

貝琪點頭：“真的。”她和她的賬戶都這樣認為。

“我立刻切斷和A級文庫的鏈接！”希爾說到做到立刻退出用戶體驗，中性地機械音帶著興奮，邀功似地昂頭，“我已經切斷了鏈接。主人，現在我就是剛才的希爾。”

貝琪楞了楞，她以為希爾會表現出委屈，至少也會不情願，因為機器人對數據的渴望近乎本能。

上輩子每次卸載軟件的時候系統都會百般提示意圖拖延，星際時代的機器人雖然表現得委婉一些，但是在斷開或者刪除數據時也有類似的程序設置。

可是……希爾卻沒有半點遲疑。

貝琪抿了抿唇拿起筆在一條新聞上畫了一圈，喃喃自語：“身為德塔利亞國王的孫女，蒂亞路斯公爵的獨女，我還想著自己創業實在是自討苦吃。”

現在把手裏的錢投進去能不能盈利且不說，一旦資金被占用了希爾哪裏就得先斷糧。

被他用那樣的目光看著，即使是她也有些不忍心。

貝琪把A4紙遞給希爾：“我去寫作業了，把這些紙粉碎掉。”這些紙她做過標記，有些符號星際時代並不常用，還是把紙徹底粉碎掉比較保險。

“是。”希爾歡樂地接過主人遞來的紙，心情還沈浸在那句“喜歡”裏。

貝琪一笑，走到她的小書房裏，拿出假期作業不緊不慢地寫起來。

希爾拿著貝琪交給他的那疊他早上才打印出來的A4紙，一張張地放進碎紙機裏，確認每一章都被均勻地切成碎屑。

最後，機器人把貝琪重重畫圈的那張紙塞進進紙器裏，看著哪行被重重圈了起來的一行字慢慢下降，離進紙器越來越近。

因為涉及主人的父親，那行字被希爾特殊處理過，加粗的字體上寫著：5600萬！蒂亞路斯公爵再添新寵！BM-3729！

……

傍晚時候機器人推開訓練室的門，他的主人躺在地上，女孩蜷縮著，長發一縷縷的，滿頭是汗地睡著了。

一分鐘前她還在訓練，停下來這麽一小會兒居然就睡著了。

機器人俯身，輕手輕腳地將他的主人抱起來，像捧著寶貝一樣。

女孩咕噥一聲，縮在他的懷裏，汗濕的長發將她精致的小臉遮住，只露出格外秀氣的耳朵。

就像之前每一個精疲力竭的傍晚那樣。

希爾手臂微微用力，將他的主人抱得更緊了些。

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。

從前機器人從來沒有懷疑過，現在卻不確定起來。

這兩天喬尼少爺說話時的視頻總是不斷跳出來，就像病毒一樣擾亂他的程序。

他對於主人來說，或許只是一個到了十八歲就能廢棄的保姆機器人。

被廢棄的機器人有的會被轉賣，有的會被直接拆卸成原件回收利用，不論哪種……都會被徹底格式化，丟掉之前的一切數據。

只要稍稍一想，機器人就不安起來。

機器人停了下來，圓溜溜的金屬腦袋垂著，靜靜地看著懷裏的女孩，不知該怎麽辦才好。

“我不要忘記主人……”

他小聲說著，委屈極了。

“還沒到嗎？”懷裏的女孩動了動，鴉羽似的眼睫扇動，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。

“馬上好。”機器人擡起腳步，像浴室走去。

到了門口，懷裏的女孩一掙便跳出了他的懷抱，一如往日。

他只能將她送到浴室，之後的事完全不需要他來，不像伊莎貝爾……

貝琪打算將黏在身上的汗漬洗掉，訓練結束後，希爾會把她抱到浴室，往日總是如此，可是今天卻有點不同。

“希爾？”貝琪的手頓了頓，疑惑地看著她的保姆機器人。

他垂著圓溜溜的金屬腦袋，沒有人造皮膚的臉上表情匱乏，貝琪卻能看出希爾現在沒精打采的。

聽見她的聲音機器人才如夢初醒般，伸手將門關上——就像往常那樣。

“哢噠”一聲，浴室的門關上了。

貝琪垂眸解開扣子，換洗的衣服當然已經準備好了，她英挺的眉毛困惑地擰了一下，不知道希爾究竟是怎麽了。

水流濺在地上發出“嘩嘩嘩嘩”的水聲，機器人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轉回廚房。

烤箱裏的食物發出撲鼻的焦香，砂鍋裏的湯“咕嘟”、“咕嘟”地冒著泡泡，機器人拿起勺子舀了一點嘗了嘗。

不久前他給自己裝備了最先進的味覺傳感器，他能比得上伊莎貝爾的只有做飯而已，主人很喜歡他做的東西，他必須牢牢抓住這個優點精益求精。

……

吃完希爾精心準備的晚餐，貝琪滿足地舒了口氣，剛想擡手摸摸他光滑的金屬腦袋以示鼓勵，通訊請求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。

貝琪打開光腦，一道光屏出現在她的面前，貝琪按了接通之後，她的父親蒂亞路斯公爵出現在屏幕中央。

安格斯.馮.格裏菲斯不自在地笑了笑，討好地說： “貝琪，這些日子過得好嗎？”

“很好，父親。”貝琪微笑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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